忍辱与精进1

——阿帕卡罗尊者讲述

(说明:本文由光彻五轮翻译小组根据致光法师录音整理成文字,为增加易读性,在不改变语意的情况下或有增加括号内的衔接字词,以使得文句通顺。感恩翻译小组为此文付出的努力!)

上个礼拜讲的是布施和禅定。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智慧合起来称为六波罗蜜。你们上个礼拜有来听过的,应该知道什么是波罗蜜。波罗蜜是印度话音译来的,它的梵音应该是Paramita,它的意思是到达彼岸,有时候也可以叫做“圆满”。

在佛教里面,这个波罗蜜是说:我们众生在生死轮回的大海(业海)里面浮沉,我们要修行,依靠这六种修行来度过这生死的大海到达彼岸。所谓的彼岸,就是说再也没有生死轮回的地方——我们(讲)的彼岸的意思。

那这六波罗蜜里面,前面两个:持戒与布施。今天就讲忍辱与精进,刚好在(六波罗蜜的)半中间。那忍辱跟精进,两个有所不同。六度里面,布施、持戒、忍辱是修什么呢?修福德;精进、禅定跟智慧是修什么呢?修定跟修智慧。我们修行要修福德、修智慧。忍辱是偏于修福德,精进是偏于修智慧。

 

忍辱篇

那我们来看看,什么是忍辱?忍辱,就是说我们忍受种种不如意的事情——凡是发生在我们身上一些不如意的事,我们必须要去接受它,我们就去忍。比如说,你在做工,被老板骂,那么,因为你做工你必须接受,为了这份工作,他骂你,你必须接受给他骂一两句,那你就忍住。

但是,有时候并不是说我们必须接受的,是我们自己愿意的。怎么样讲呢?好像比如说,一个做母亲的,孩子打她,她也能够接受。但是有时候,我们一些人,我们认为不能接受的。比如说,有人杀死你的父母亲,那你认为“此仇不报非君子”这个就是我们认为不能接受的。那如果你硬要接受的话,你忍住呢,很辛苦啊!那个时候,你的忍耐度就很不容易了。

所以这个对事情的忍耐,人家对我们的侮辱的忍耐,我们每个人有他的标准范围。这些范围是因人而异的。但是,不论什么范围,他都从哪里开始呢?从这个“我执”开始。凡是跟他的这个“我”有关系的,他就比较容易忍。跟这个“我”比较没关系,他就不愿意忍了。好像,如果你自己在厕所大便,臭得要命,你闻了你能够忍,但是人家大便,你闻到你受不了啊!因为一个是“我”的大便,所以我可以忍,对吧?所以,我们(对)很多东西忍,都是跟我们的“我”有关。

所以,一般凡夫的“忍”是怎么样呢?凡是跟“我”有关的,我能够接受,他就能够忍住了。但是,凡是“我”以外的范围,他就不容易了。很多时候,他不愿意忍了。因此,他就会产生嗔恨心。

修忍辱主要就是要对付我们的嗔恨心。那我们的嗔恨心,也是因缘所生。怎么样讲呢?就是说过去世我们有一些烦恼,嗔心的烦恼,到现在有这个外境引发,嗔心就起来了。那这嗔心起来,是因为我们对不如意的境,我们内心不要接受它,我们抗拒,我们就起嗔心了。忍辱,就是告诉你要忍受这些不如意的事,人家骂你、打你……等等。

但是刚才讲过了,我们的忍有范围。好像人家说“佛都有火”(广东人讲),有这回事吗?没有啊!是他自己有火啊!他为了提高呢,说“佛也有火”,也就是说忍无可忍了。他的“忍无可忍”讲来讲去是什么呢?刚才讲过,都是因为他的这个“我”的范围,告诉他可以忍、不可以忍。

今天,我们讲这个忍辱,并不是从“我”这边来讲,而是从因果、从佛法来看。佛教教我们忍辱,是有它的因果道理在里面。而且,它教我们忍辱,要有这个智慧观察,并不要为了这个“我”而忍。

那我们来看,佛教讲忍辱是怎么样讲?佛教告诉我们,一切东西都是如幻如化的,但是我们凡夫不知道,以为有实际的东西在里面。所以,我们就会在里面起贪、嗔、痴。如果我们知道,凡是发生什么事情,能不能接受是我们的内心,跟外界完全没有关系的。好像天在下雨,你要接受,它也下,你不接受,它也下。如果有一天,你半路下了大雨,淋得满身湿,跑回家里面。你心里面接受它,结果你换衣服,冲好凉,也没有什么事。但是,如果有一天你走过一个地方,人家淋你一盆的水,你受不了!是不是?同样的是水弄湿身体,就是因为你有一个“你”、“我”、“他”,那么你就不能接受了。

为什么呢?因为我们没有这个智慧观察。就是说,世间任何事情发生,我们的这个执着,告诉我们这个是好、那个是坏。那么,我们就有所谓“要不要忍”这回事。如果我们真的观察到世间的真相,有时候根本没有所谓“要忍”跟“不要忍”。当我们有所谓“要忍”、“不要忍”的时候,我们就要硬硬忍住。好像刚才讲的,如果你走过的地方,人家用水泼你一下,如果你欠那个人钱,他泼你一下,你都要忍住,是吧?但是,如果说他欠你钱,泼你一下水,你就不可以忍了,就是有这样的关系。但是,实际上他的事情本身,只不过是水淋湿我们身体。从各方面(因缘),那水跑到我们的身上。从天下下来淋湿你的身体,你说可以,这没问题。我们其实(是)这样子。

那么,我们再看其他的事情。这个忍辱,我们经常都会碰到,我们经常自己叫自己忍住,哎呀,算了,不要跟他计较,我们每次都是这样的想法而忍住。但是这样的忍住,忍了多了之后,更糟啊!会不会呀?所谓的“忍无可忍”,忍到最后了不能忍了。这样的忍是没有智慧的,越忍越糟糕。

那么,这个忍辱称为波罗蜜,能够带我们到达生死的彼岸。它的忍并不是忍无可忍,但是它最后也是没有(什么)的好忍,也是“忍无可忍”。怎样讲呢?就是说,如果我们有智慧观察事情的真相,不要从“我”这边来看这世间,很多东西你不必去忍了。但是,如果你一直从“我”这边看出来,很多东西你要去忍。

我们来看,如果这个世间的人骂我们、打我们,到底是什么一回事?以佛法来讲,是什么呢?是那个人,有某些原因,他起烦恼了,他要骂人,他要打人。他要骂人、要打人,有他的因果、他的原因,产生他这样的心理、这样的行为。现在它传到你这边来了,你要接受吗?你要接受你收进来,你就打回去,你就骂回他、打回他,就是所谓的因果。那个人有那样的嗔恨心,有那样的烦恼,那么有一些因缘,他的烦恼发出来了,这一段因缘传到我们这一边,我们内心也有嗔恨心,又因为他的这因缘,我的嗔心引发出来。那么,大家斗“嗔恨”,结果大家互相斗烦恼。

所以,如果说我们看清楚,对方他是在烦恼,好像如果你们看两个人在那边相骂,是不是他们互相在那边烦恼,你在那边很冷静看他在烦恼。现在,他骂着骂着转过来骂你,那么你要怎么去感受呢?我们应该怎么样看呢?哦,这两个人想要把这个烦恼丢给我,我要不要接?你要接的话,你很“高兴”的接,那接得很烦恼喽!你喜欢这个烦恼,你就接。就是这样子。

那如果说,你看清楚,我们来看,你们懂白痴吗?不懂啊,白痴很多时候做傻事,那我们世间人有时候也在做傻事。如果你看到白痴做些傻事,你要跟他斤斤计较吗?没有必要。好像小孩子做错东西,我们没有必要跟他斤斤计较。那些人在那边起烦恼,他已经忘记了没有理智了,那你是有理智的人,你就没有必要跟他斤斤计较了。这就是所谓的智慧的观察。但是,如果说你本身也失去理智,你就会跟他互相计较。

再来,你们看一下,如果你们有些人有做粗工,做粗工的人最喜欢讲“三字经”。最普遍的一句话是什么?你们知道吗?就是男的呢,最喜欢骂一句话:“屌你老母”是吗?福建话“干你老母”。我以前很多朋友是这样的,开口闭口就这样骂这些东西。曾经有一个这样骂我时候,我跟你绝交啊!我听了不爽。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佛,听了很不爽。但是他讲的很习惯。当他们如果两个人都是这一类的人,这样骂来骂去,他们没有事情,你们知道吗?但是,如果你自问你是斯文的人,被他这样骂一句,你受不了。是不是?所以,其实这句话里面是什么呢?这(是)一句声音罢了。

这句声音里面,他在讲一些事情。那些事情跟你有关吗?不一定跟你有关。但是如果你要拿来跟你有关的话,那就跟你有关了。打一个比喻,我们说,我们新加坡总理李光耀是一个很有才干、很有智慧、很聪明的人。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骂他笨蛋,是否因为这样他就笨蛋了呢?不会的。他还是一个聪明的人,对吗?同样的,如果有人骂你笨蛋,是否因为这句话你就笨蛋呢?你们说是不是?不是的。但是,你偏偏认为是呀。所以你不能接受,你就要骂回他“蠢材”。我们就是这样子的。

所以,那一句话里面是一句声音罢了。因为我们迷失在里面,我们说是什么呢?跟“我”有关呀。刚才我讲过了,我们之所以认为需要忍、不需要忍,就是用“我”来看。凡是我所喜欢的,我所要的,我就不必忍;我所不喜欢的,我所不要的,人家硬要加到我身上,我就要忍。所谓的忍辱就是这样的去忍。所以,如果有一天,你听到人家骂你笨蛋、蠢材,你认为你不要这一句话,那你必须忍受“笨蛋”、“蠢材”。那么如果你认为这句话,那个人在笨蛋,骂人家笨蛋啊,那跟你无关呀。为什么呢?因为他的烦恼叫他骂的。那么,你耳朵听了,听了之后,你如果没有智慧观察,当时迷失,你内心里面就忍住了,有时候你要装斯文一点,旁边有人看,所以你就不要骂回。但是(对方再)骂多几句,你忍受不了,就骂出来了!为什么呢?就是因为一个“我”,你认为他在骂“我”。

那么,我们要怎么样去忍?如果你认为你要忍的时候,那没有话说了,你一定要硬硬忍住。所以,我们一般人所谓忍辱,就是硬硬把他内心的嗔恨心压住。这样叫做“忍”。忍辱波罗蜜不是这样子。忍辱波罗蜜是观察它的真相、事情的真相。刚才我说了,人家骂你“笨蛋”,或者广东人骂一句“屌你老母”,这句话是一个声音罢了。那声音里面告诉你什么事情呢?——有人在烦恼了!他烦恼呢,像播音机播出这个声音出来。那么,你听完了之后,看看你要不要从中起烦恼。你要呢,你就去烦恼喽;如果你认为不要,那你就不要喽。

那么,佛在经里面有讲一句话,他说:不管人家称赞你、毁谤你或者骂你,如果被骂的人不接受,结果是那个骂的人自己受那个果报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:人家骂你或者怎么样,如果你静静不做声,结果是对方自己造那个业。为什么呢?他造口业,另外他又增加他的嗔恨心。这个就是我们凡夫骂人的因果。这个因果,如果你看到,你就没有必要自己也造这种因果了,是吗?你没有必要增加你的嗔恨心,也没有必要再造这些口业骂回他。

所以,佛叫我们怎样观察呢?你要观察,哦,我如果骂回他、打回他,以后他又再来骂回我、打回我了,就是将来的果报。如果你骂他,你要受这果报,如果你不骂,是否是白白的被骂呢?有些人讲:哎呀,白白被骂,心不甘愿呀!有没有啊?明明我没有错,白白被骂,不甘愿,骂回他。

但是,在佛教里面说,有时候我们被人家骂、被人家打,甚至于被人家欺骗等等,有时候是我们前世欠他的——因果。那么,今生他来报了。所以,我们要怎么样呢?看到,哦,这个果报来了,我要还呀,还债呀,对吧?好像我们欠人家钱,那债还没还清,一直耿耿于怀,有没有啊?但是如果你还清了,你就很快乐,是吗?同样的,我们要这样想,就是我们欠人家的债,现在他骂我,我债还了,还清了,以后不要欠你的了,你应该很高兴,要这样看。就是从业报来看,就是说,看过去你可能欠他,现在你还清了,你应该很高兴。那么呢你要再看,如果你现在你债还了,你要再欠,你又骂回他,再欠了,那不应该啊。所以,你不应该骂回他。

从另外个角度看,佛教我们怎么样看呢?看他的好的地方。就是说,如果夫妻相骂,有没有啊?夫妻有相骂吗?很多呀!我们就要想怎样呢?妻子就要想:丈夫在骂她之前,以前很多东西对她很好呀。这样想呢,她的火气慢慢消掉了。但是,我们人偏偏是怎么样呢?因为夫妻住久了之后,大家很清楚对方,一骂起来,老账算到完。那算到完呢,越算越多,越算那火气就越大,对吗?你在内心里面算,算了之后也算给他听。那么他也算你的。那么,这样有什么意思呢?没有意思!大家都烦恼。佛陀教我们怎么样呢?你要想念他的好的地方。就是说,他在骂你,你要想:哎呀,我的丈夫以前对我这样好,现在只是因为这样而骂我而已,哎呀不要紧啦!已经这样多好了,一个不好的算得了什么呢?慢慢呢,你的火气就消了。所以,就是说,我们在修这个忍辱,不要硬硬地把那个火压住、忍住、忍住,而是要看他的好的地方,看这个因果。

另外一个是什么呢?我们要观察什么呢?因缘。就是说,他有会骂人,有他的因缘,他有那些烦恼,有那些业、因缘引发他起嗔恨心。为什么这样讲呢?好像现在你们坐在这里,没有因缘给你们起嗔恨心。如果你们要的话,我找你们两个来骂一下,你就起来了。这就是因缘!明白吗?用一些东西来引发,你的嗔恨心就会起了。

所以,我们的心,也是因缘所生法。这因缘所生的心,我们内在有那个嗔心,当有外面的因缘它就跑出来,就是这么一回事。那么,我们每个人多少都有嗔恨心,是吧?你有、我有、他也有。所以,他的嗔恨心,有他的因果把他钓鱼这样钓出来。这样出来了,轮到你了,你要不要被钓出来呀?你要的话,你就去喽。所以,如果说你看到,哦,那个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烦恼,有种种因缘发生这件事情,我没有必要跟他斗烦恼。这个就是所谓“智慧观察”。那你这样地观察,你就会发现到,你不必去忍受他的骂呀,明白吗?所以,这个就是真正的有智慧的忍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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